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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3 发表于: 2018-05-17 17:12
她与他相恋,她却阴错阳差嫁给了自己的断袖表哥…
 
    第一章  砌成此恨无重数
 
    回了兰藻院,卫蘅当夜便起了高烧,卧床不起。
 
    念珠儿急急回了老夫人,老夫人和楚夫人扶着丫鬟进房的时候,瞧见木鱼儿正用帕子给卫蘅拭脸,看见她们走进,只屈膝行了礼,红了眼睛咬牙不出声。
 
    老夫人坐在塌边打量卫蘅, 只见她的面颊一片绯红,樱唇干裂,那双平日里笑意盈盈的眸子紧紧闭着,漆黑的睫毛一时颤动,一时垂下,整个人憔悴不堪。
 
    转回身子,沉声问:”好好的,怎么就病成这样?是受了风寒?你们几个怎么伺候的三少奶奶。”
 
    念珠儿低了头,木鱼儿听了,握住了手抑制住怨恨,冷冷回到:“三少奶奶倒一直好好的,只今天晌午见了三爷回来,哭了一个时辰,便起了热。”
 
    楚夫人跟老夫人都不糊涂,听了这话,便知这事儿还是他们小两口闹了别扭,只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卫蘅竟然如此。
 
    沉默了一时无话,忽听丫鬟挑帘子回大夫到了,请了大夫诊脉,说“少奶奶先是肝气疏泄太过,气机上逆,甚则血随气逆,而后又过度思虑伤心脾,心脾气机结滞,依着方子吃几幅药必然无碍,只是莫要再大悲忧思,要安心静养才是。”
 
    大夫辞了出去,老夫人扫了一眼房里的几个丫头,只嘱咐了句好好照顾你们少奶奶,长长叹了一口气,扶着大丫鬟采薇回了主院。
 
    楚夫人握了卫蘅的手,觉得儿媳妇的手冰冷一片,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滚烫。这样的一个兰花般的女孩子,这样的漂亮又娇气,二十不到的花一样的年纪,难道也要像自己当年,慢慢在这深深的后院中孤独地凋零,直至死去?直等到念珠儿端了药过来,楚夫人才放了卫蘅的手,一言不发,离了兰藻院。
 
    回了清川如镜,楚夫人在窗前默坐了许久,吩咐丫鬟去请陆湛。不一会丫鬟回来道三爷下午就出了门,一直未回。楚夫人冷笑一声:“我这儿子,真真心狠。”
 
    卫蘅连着几日似醒非醒,只觉得身子一时冷一时热,一时好像被火烧,一时如被冰雪。迷迷糊糊中,陆湛那厌恶讥讽的目光如影随形般挥之不去,刺得自己遍体鳞伤;他的那些话更是如跗骨之蛆,“残花败柳,荡妇淫娃,不贞不孝”。卫蘅拼命地摇头,喃喃道“我不是,我不是。”木鱼儿和念珠儿看着姑娘在床上痛苦不堪,大汗淋漓,两个人一边唤着姑娘,一边哭得哽咽难抬。
 
    卫蘅就这么糊里糊涂烧了三日。
 
    等她努力睁开眼时,视线有些模糊,闭了闭眼,凝了凝神,卫蘅才又慢慢张开双目,阳光透过梅花格斜斜撒到床上,藕荷色床帏上的芙蓉花大朵大朵开得正艳。念珠儿静静伏在塌边上,想是这会儿睡着了。卫蘅细细看了看念珠儿,见她虽然合着眼,却紧皱着眉头,仿佛一腔的心事未解。
 
    卫蘅略动了动,觉得浑身酸疼乏力,刚要坐起。念珠儿已经张开眼,满脸的惊喜:“姑娘,你醒了。姑娘先别动。”回头叫木鱼儿快来。话音才落,木鱼儿端了托盘儿进来。赶紧放下,跟念珠儿一起扶了卫蘅坐起来。一边笑一边淌泪:“菩萨保佑,姑娘你总算好了。姑娘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这就让人做去。”卫蘅勉强笑了笑,道:“可不是,这会子是觉得饿了,熬碗粥来吧。”木鱼儿答应一声,飞跑着去了。
 
    念珠儿扶卫蘅靠在秋香色梅花引枕上,端了清茶来让卫蘅漱了漱口。
 
    卫蘅定了定,问“我睡了几日?”
 
    念珠儿柔声道“姑娘睡了三日。老夫人跟夫人都来探望,也急得不行。尤其是夫人,每天都来瞧姑娘。”
 
    卫蘅低了眼,动了动手指,“三爷呢,可来过?”
 
    念珠儿一时咬了唇,不吭声。
 
    卫蘅自嘲了笑了一声:“没来么,倒好。”
 
    念珠儿低低叫了声:“姑娘。”
 
    卫蘅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我这不是气话,也不是伤心话。话说尽了,日子还得过不是。
 
    卫蘅高烧虽是退了,可身子还虚弱的很。老夫人那边赏了些燕窝之类的补品,嘱咐她好好将养,无需去请安。卫蘅也不推脱,只管静静待在兰藻院。
 
    仲春的天气最是怡人,念珠儿拐过影壁时,看到自家姑娘正歪在梨树下看书。
 
    满树雪白雪白的花朵凝雪堆雾一样,将落的夕阳微微带些金色,透过细碎的花瓣斜斜洒在卫蘅身上,卫蘅长发未挽,鸦羽似的,铺在贵妃榻上,手中的书却是好久不曾翻页。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一动不动。
 
    念珠儿忽然有些恍惚,若不是微风拂过,姑娘的裙袂轻飘,居然有种置身画卷的感觉。
 
    木鱼儿方从屋里走出来,捧了件玉色满绣西番莲的披风。一边给卫蘅披上,一边嘟着嘴抱怨:“这天色已经晚了,姑娘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只管赏这树梨花,若是着凉可怎么好。”她这里絮絮叨叨,卫蘅忍不住莞尔:“这丫头,越来越像李妈妈了,等李妈妈归家养老,你替了她的缺可好。”木鱼儿昂首道:“这可是姑娘说的,我这辈子只跟着姑娘。”
 
    念珠儿忍了笑,打趣道:“木鱼儿,等过几年,姑娘给你指个小子嫁出去,看你怎么跟着姑娘。”
 
    木鱼儿白她一眼:“嫁人有什么好,谁知道碰上什么人,什么样的公公婆婆,大姑子小姑子。若是到时候不自在,还不如不嫁呢。”
 
    话音儿一落,才瞅见念珠儿皱着眉一个劲给她使眼色,立刻觉得讪讪的,转头劝卫蘅:“姑娘,咱进屋吧,今晚没有月亮,晚膳后,我让小丫头在梨树上挂几盏灯笼,姑娘隔着琉璃窗,也能赏花不是。”
 
    卫蘅微微点头。
 
    过了一更,念珠儿木鱼儿服侍卫蘅睡下,也去安歇了。
 
    卫蘅这些日子其实大多睡不安稳。辗转了好久,索性起身,她裹了长衣,站在窗前,院子里那棵梨树上挂了几盏琉璃灯,灯光略带着五色,映着纯白的梨花朦胧清丽,比白日里更增风韵。
 
    卫蘅自从醒后,表面上一直淡淡的,若无其事,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起伏不定。
 
    她从认识陆湛想起,他怎么救得她,怎么一步步让她喜欢上他,那时候的羞涩与欢愉,期盼与等待,都是真心的。在何家的三年,未来是一片黑暗和荒芜,可这些就像冰冷的寒冬里唯一温暖的烛火,让她在绝望的日子里撑下来。她知道自己为了家人,被逼着辜负了陆湛,他那样骄傲的人,如何肯接受背叛。自己在地狱里煎熬是自作自受,只祈盼陆湛忘了她,找一个温柔贤惠的姑娘,好好的疼他。听说他有了妻室,又有了嫡子,卫蘅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负疚感才轻了些。后来陆府来提亲,卫蘅一夜未睡,满脑子就想着跟陆湛成了亲,自己要全心全意对他好,怎么殷勤地讨好他,怎么满心满意的体贴他,给他做什么样的鞋子,为他下厨做美味的膳食……..如今想来,这些全都是一个笑话.。他嫌恶她,瞧不起她,唾弃她的品行,连曾经对他的喜欢都是被当做荡妇淫娃的行径;他甚至不愿看她一眼,唯恐脏了自己的眼睛。
 
    卫蘅想到此处,心口疼痛难当,满嘴的苦涩。捂住了双眼,才发现自己满脸已经都是水泽。
 
    陆湛从朝堂归家,大多时间都住在和气堂。偶尔回兰藻院,也只在西跨院兰映月房中安置。
 
    卫蘅丝毫不在意,早就吩咐不许姨娘通房来正院请安伺候。
 
    自从身子渐渐康复,每日里给老夫人请安后,必要到晴川如镜跟楚夫人练字。楚夫人终日淡淡的,她也不多话,婆媳两人常常对着满室墨香静静渡过一个时辰。
 
    看淡了时光,时光便静静流逝。
 
    一日午后,卫蘅小睡似醒非醒,恍惚中觉得有人慢慢走近。
 
    朦胧中以为是念珠儿或是木鱼儿,因此双眸未开,只懒懒吩咐:“端杯茶来。”
 
    等了一会,却没有动静。卫蘅蹙了蹙眉,睁开双目,却见陆湛直直站在床侧,一双眼定定地凝视着自己,目光阴沉不定。
 
    自从两人在和气堂说尽了前情,卫蘅接着大病不起,两人已经是三个多月不曾相见。
 
    陆湛打量卫蘅,看她小睡才起,乌鸦鸦的长发垂到腰际,如玉的面颊上仿佛抹了层淡淡胭脂,真如海棠春睡,娇艳绝伦,只是那双秋水明眸只扫了他一眼,便转到一边。在陆湛的灼灼目光中稳稳起身,向他微微一福,便移步到梳妆台前让丫鬟伺候梳洗。
 
    陆湛面沉如水,忍不住握手成拳。
 
    卫蘅对他言笑晏晏时,他冷颜以对;卫蘅泪眼朦胧他争吵,他恼怒厌烦。可看着如今的卫蘅从容不迫,陆湛自认早已冰封的心中却像被狠狠砸了一锤,裂开一道刺眼的缝隙。自己冷落她,羞辱她,她怎么可以居然无动于衷,自在度日?她不是大病了一场,怎么容颜不见憔悴,反而如幽兰临水,风致超逸?她怎么不哭不闹不辩解,反而眼神清澈,愈发恬静安然?
 
    陆湛闭了闭眼,按捺住狂躁的心绪,跟卫蘅道:“静娘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不方便再呆在外边,你打理一下,过两日我便迎她入门。”
 
    卫蘅执着玉钗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陆湛从镜中直直看着卫蘅,只见她神色不动,淡淡应了句:“好。”便再无一话。
 
    陆湛忽的说不出的烦乱,又默然坐了一会,神色阴暗,拂袖而去。
 
    卫蘅听得陆湛掀帘而出,并不回头。
 
    吩咐木鱼儿:“去查查姨娘入门的旧例,领了银子给兰姨娘送去,着她收拾西跨院里的拾翠阁给新姨娘安置。”木鱼儿应声去了。
 
    平日里卫蘅房中的人极少进西跨院。守门的小丫头忽然瞧见念珠儿款款而来,连忙行礼:“木鱼儿姐姐来了。”一边儿掀起葱绿泥金门帘,请木鱼儿进房。
 
    兰姨娘本就在窗边儿做针线,小丫头的那句话自是听得清楚。她自恃身份,放下活计,坐直了身子,专等木鱼儿进来给她行礼。
 
    谁想木鱼儿停住了脚,挺直了身子站在廊下,看着门楣上“怜月馆”,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小丫头看着木鱼儿来回打量门匾,笑道:“这几个字还是三爷特特写给咱们姨娘的呢,我们虽不懂这些,却也觉得好,姐姐看呢?"
 
    木鱼儿神色冰凉,冷笑道:“三爷的字自然是好的,尤其是这个怜字,更是极好。”木鱼儿说这个极好时,简直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兰姨娘听了这话,嘴角微弯。
 
    木鱼儿进房时,正看到兰姨娘眉梢眼角一派得意的模样,不由心中讥笑:“你且得意着,等会子只怕喝蜜也会觉得苦了。”
 
    木鱼儿懒得跟兰姨娘寒暄,端端正正行了礼,道:“三爷过几日要迎新姨娘进门,新姨娘已然有喜两个月,三爷吩咐断断不可轻慢,要尽心安置。姨娘您以前跟着三爷在外主持中馈,内外咸服,故而少夫人对姨娘十分的放心,这事就全权交给姨娘打理。”
 
    木鱼儿声音清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兰姨娘听在耳中,眼睛直瞪瞪看着木鱼儿,面色渐渐发白,一双纤手死死扭住帕子,哑声道:“有喜两个月了?”
 
    木鱼儿神色不动,道:“是啊,能为三爷开枝散叶呢,也是桩喜事儿。姨娘可要好好安排。例银在这呢,住处就在拾翠阁,那边儿石榴树开得正好,可见足足的好兆头,您说是不是?”
 
    兰映月呆愣愣坐了许久,旁边的丫鬟们觑着她的脸色,心中忐忑,个个垂首不言,只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服侍。屋里虽静悄悄地,却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眼看着快到晚膳时候,浣纱不得已,往兰姨娘跟前挪了几步,陪笑问道:“姨娘今晚想用点什么,我打发小丫头去说一声。”
 
    兰映月下意识“啊”了一声,这才仿佛回过神来,凄然一笑:“这会子我还吃得下什么。”
 
    浣纱柔声劝道:“姨娘可要好好爱惜身子,新姨娘有了身孕,自是无法伺候三爷,至于少夫人那里,三爷一向不去的。三爷来了后院,必定来怜月馆,姨娘又何必伤神。”
 
    兰映月苦笑了一声:“我竟没想这个,我只想着我跟了三爷这些年,除了去了的夫人,后院也只我一个,谁想今日竟要又进新人。”说到这里,她眼中精光一闪:“且不知这个新人相貌手段如何呢。”
 
    浣纱道:“姨娘跟三爷,是打小的情分,谁又能比得过。少夫人那般的容貌,都不曾分了姨娘一份宠爱去。新来的姨娘容貌再出众,难道能压得过少夫人不成。姨娘且宽了心,把三爷吩咐的事儿办得妥妥当当,三爷必定高兴。”
 
    兰映月冷哼了一声:“就怕新姨娘母凭子贵,恃宠而骄,故意欺到我头上,这院子里哪里再有我容身之处呢。”浣纱给兰姨娘斟上茶,压低了嗓子:“不是还有夫人在前头,姨娘只管坐着看戏就是。”
 
    兰映月睨了浣纱一眼:“夫人再不得宠,名份在那压着,除非那一个是个傻的,有胆子敢去捋虎须。得了,你这份心思,严严实实捂起来,人前人后不许再露一个字。“浣纱急忙点头称是。
 
    第二章 情丝已断无由挽
 
    过了几日,拾翠阁里装点得彩绣辉煌,迎新姨娘进门。因是纳妾,花轿自然不走正门,只合了吉时从侧门抬进了兰藻院。
 
    卫蘅懒得理会此事,念珠儿做主,吩咐门上的婆子们无须再来禀告,花轿到兰藻院大门时,直接抬姨娘进西跨院的拾翠阁就是。
 
    陆湛进西跨院时,兰映月带着丫鬟满面含笑迎上来,屈身行礼给陆湛道喜。
 
    陆湛负了手,打量了一下拾翠阁,只见檐前一溜儿宫灯掩映,红绸低挽,映得整个院落喜气洋洋。遂轻轻点了点头,问道:“这是你们少夫人布置的?”
 
    兰映月笑脸一僵,垂首道:“是少夫人安排妾收拾的。”
 
    陆湛闻言冷哼了一声,俊朗的脸上一派冷色。
 
    兰映月心里一颤,陪笑道:“可是妾哪里做的不合三爷心意?妾这就着人从新收拾。”
 
    陆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踏步进拾翠阁去了。
 
    兰映月这才抬起头来,雪白娇柔的面庞在红烛映照下有着丝丝不甘和愤恨。她恨恨瞥了主院一眼,扭头回了怜月馆。
 
    新姨娘裴静此时正端端正正坐在喜床上,虽不能着大红嫁衣,却也打扮的锦裳绣带,翠钿玉钗,她本就生得妩媚艳丽,今夜更是着意装饰过了,在一对红烛掩映下愈发满面春色,光艳动人。
 
    旁边有嬷嬷跟丫头伺候,她不能随意走动,一双眼却没闲着,里里外外打量着新房内的布置,只见到处花团锦簇,耀眼鲜明,嘴角的笑意便拢也拢不住了。
 
    陆湛进门时,正瞧见裴静的目光在博古架上流连,不由得眉头一皱。
 
    朝堂多事,某些人某些事处置时需要小心隐秘。府中的和气堂不合适,秦楼楚馆又人多眼杂,于是便在府外置了外宅。裴静便是彼时安置在那里的,她是商家庶女,跟官家没有牵扯,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陆湛倒也放心。况且她容色美艳,对陆湛更是曲意奉承,殷勤小意,着实得宠了些日子。只是相处久了,裴静的性子便慢慢显出来,争强好胜、市侩算计,再锦衣玉食,小家之气难以抹去。陆湛懒得计较,宠爱却淡了些,裴静察觉后有些惶恐,在陆湛面前收敛了许多,谁成想身子争气,居然怀了身孕,凭着肚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进了国公府的后院。
 
    陆湛清咳了一声,裴静的视线才从一盆玉石盆景上转过来。连忙站起身,笑盈盈迎上来娇嗔道:“三爷可来了,让妾好等。”
 
    陆湛看着她目光闪烁,满面娇羞,忽然心底涌上一个念头:“这声三爷,不知有几分真心在里头呢?”
 
    裴静看陆湛老神在在的凝视着自己,目光幽深。心念急转:“自己这些日子谨言慎行,应该是没有什么差池之处,三爷的神情不像兴师问罪。难道是因为今夜自己打扮的格外出挑,被自己的美貌迷惑了?可他目光清明,不急不躁,又怎么可能。裴静一时间惴惴不安,半分也猜不透陆湛的心思,不敢再和陆湛随意说话,只讪讪笑了笑,请陆湛坐了,持了一把满雕缠枝牡丹的银壶给陆湛斟酒。
 
    陆湛见她翠袖轻扬,玉手纤纤,姿态妩媚动人,可为何自己却感觉淡而无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一贯冷静自持的陆湛忽然有些茫然。
 
    陆湛不再说话,裴静偷觑他的神色,也不敢凑趣儿,整间房内悄无声息,裴静第一次觉得一顿饭的功夫也会漫长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好容易等丫鬟收拾了,端上茶,两人静坐了一会。裴静实在忍不住,柔声道:”妾叫人预备好了洗漱之物,三爷可要去?天色不早,怕晚了头发一时绞不干呢。”陆湛默了默,随手把青花双福字盖碗儿搁在桌上,淡淡道:“我今晚有事,你自己早点歇息吧。”裴静听了,简直不可置信,咬牙忍了心中的怨气,低声婉求:“今天是妾进府的第一日呢,对妾而言,是一辈子中的的大喜事儿,求三爷看在我肚子里有您的子嗣,且留一晚。要不,妾在这院子里,哪里还有一分的脸面。况明儿还要给少夫人敬茶,若被人嗤笑,也伤了三爷的面子不是。“陆湛瞥了她一眼,揉了揉额头,沉声道:“我跟几位同僚约下有要事商议,耽搁不得,你莫胡思乱想。”略沉吟了一下,接着道:“明晚......"说道这顿了顿,,眼光略过泫然欲涕的裴静时,却不愿再说下去,站起身向外走去。裴静目送陆湛的背影,满脸的怨恨,跺了跺脚,给旁边的大丫鬟慧娟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门外,慧娟心领神会,悄悄跟了出去。
 
    陆湛一步步走出拾翠阁,站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儿。
 
    夜色已深,四面静寂无声,唯有廊下的宫灯明暗不定。
 
    等陆湛晃过神来,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卫蘅的院门前。他眼神一暗,刚要踅身离去,忽听院子里断断续续传来箜篌的弹奏声,不由得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泠泠箜篌声似雪山清泉,悠扬清澈,可听到陆湛耳中,却让他一向沉静的眼中掀起了滔天怒意,竟然是《有所思》,“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狶!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附译文我所思念的人,远在大海南边。临别时,你不知拿什么礼物来赠送给我,只以镶嵌着珍珠的玳瑁簪相赠以表达你的一片痴心。送给我后我小心地用玉环把发簪缠绕起来,以同样表示对你的深情依恋。后来听说你变了心,我生气地把这发簪折断砸碎了。毁掉它,同时也想毁掉我们间的情意。从今与你一刀两断,不再为你而相思难眠。我下决心与你断绝这份情意,但回想起我们当年的相见,初次见面时那份甜蜜,我又难下决心。外面已是秋风萧瑟的季节,雉为求偶发出了悲鸣声,而人呢,谁不想有个好的伴侣?我现在犹豫难定,等天亮以后再做个最终的决定吧!)
 
    箜篌弹到第二节“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时,音色一变,愤怒激昂之音烈烈铿锵,仿佛有金石之声。
 
    听到此处,陆湛紧握双拳,一时间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房门霍得被撞开,跪坐在箜篌旁的卫蘅惊诧的偏过头。只见陆湛突兀出现,势若猛虎。烛光明亮,陆湛的脸色一派阴霾,携着山雨欲来的风暴和冷若冬雪的透骨寒凉,满含怒意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卫蘅,这样的一个美人,只简简单单着了件玉色长衣,长发披散,随意跪坐在那里,便是一副流风回雪的姿态。此时的她并未起身,只蹙了蹙弯弯的黛眉,淡淡看着他,不置一词。陆湛忽然恨死了卫蘅的这种无动于衷的淡然。自从二人成婚以来,一直以为自己三年前对卫蘅的那份情断得干干净净,心里对她再无喜爱怜惜。于是,冷落,疏离,视而不见,爱妾在怀,陆湛对自己做得这些都很满意。而卫蘅的愧疚与讨好,柔顺和失落,更让他有种报复的快感。可从什么时候卫蘅变了?眼神不再在他身上流连,眸子依旧澄澈,可再不见半分的情意,她的喜怒哀乐,一切都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两人对峙了许久。
 
    房中的丫鬟婆子都噤若寒蝉。念珠儿和木鱼儿面面相觑,眼中都是疑问。
 
    忽然陆湛铁青着脸抬手批翻了身旁的紫檀花架,迈步朝卫蘅走去,木鱼儿大惊失色,扑过去拦在卫蘅前面。
 
    陆湛怒喝道:“都滚出去。”一屋子人都吓得心惊肉跳,闻言都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木鱼儿白了脸,却咬了唇不肯挪动分毫;念珠儿也顾不得主仆之份,扯住了陆湛的衣袖,跪在地上。
 
    陆湛阴沉沉对卫蘅道:“让她们滚。否则,雪竹就是她们的前车之鉴。”卫蘅听了这话,眼中都是诧异的神色:“雪竹?”她直直看向对面的念珠儿,声音发颤:“我前些日子问雪竹,你们说她师傅来信催她回山,事毕后就回来。这话是骗我不成?”念珠儿低了头。卫蘅提了一口气,把面前挡着的木鱼儿拉转过来:“你说,雪竹怎么了?”木鱼儿别了眼睛,不敢看卫蘅,只低低嗫嚅道:“雪竹好好的。”
 
    陆湛看了这情景,忽然眼角一挑,他含着微笑,带着深藏的恶意和嘲讽看着卫蘅,慢条斯理地道:“何必问她们呢,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雪竹擅闯了和气堂,我让人打了她二十板子,然后废了她的武功。"他注视着卫蘅慢慢变得惨白的面颊,笑吟吟地说道:“她以后都不能护着你了,你再想踏进和气堂一步,难于登天了。”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快意。
 
    卫蘅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活生生扔进了火堆里,疼痛难忍,双耳边更是轰轰作响,她紧紧握住胸口的衣襟,死死咬着毫无血色的樱唇,一双大大的杏子眼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怒火和愤恨瞪视着这个微笑着的男人,如此俊美的容貌下怎么会有这样一颗残忍的心?想起雪竹,心中又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陆湛瞧着眼前的卫蘅面色绝望,一动不动,像极了昙花过后忽然的枯萎和死寂。那点子快意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仿佛被扎了一下,有点点刺痛。
 
    当卫蘅听到陆湛提起“和气堂”三个字时,仿佛被人硬生生抽了一个耳刮子,那些她拼命想忘记的言语立刻如潮水般涌上来,让她呼吸不能,一时间忍不住疼痛似的,伏在箜篌之上。木鱼儿吓坏了,连忙搀住她。
 
    卫蘅缓了缓,发觉自己虽然心痛如刀割,灵台倒是越发清明,她霍得抬起头,直视不远处的陆湛:“进不得和气堂?”她唇边泛起一丝冷笑:“陆三爷,难道您以为,卫蘅此生此世,还会踏进和气堂半步?不是怕你的休弃,是因为那个地方让我承受了无尽的屈辱和难堪。三爷骂得真好啊!残花败柳,蠢妇淫娃,不贞不孝,忘恩负义。”卫蘅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我这个既当了婊子,又想着立牌坊的人日里夜里都念着这些话,就像刀子深深刻在我心上,让我羞愧难当,生不如死,三爷可满意了?”
 
    卫蘅咬牙欲碎,她闭了闭眼,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满怀着恨意瞪视着眉头紧皱的陆湛,“卫蘅有些话想问问三爷,我定亲在前,与你私会在后,三爷认定我是水性杨花,那三爷明知我已经许了人家,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纠缠,又算是什么?我还想问问三爷,你说我害了我外家,是蠢妇,是不孝,但不知你这暗地里下手整治得我外家几乎家破人亡的人又是怎样的人?陆三爷,你把我娶回来,当成无所谓的摆设,甚至说多看我一眼都算污了眼。今夜踏进这个房门,又为了什么?”卫蘅越说越快,惨白的面颊染上一抹奇异的嫣红,她的质问声变得惨淡和尖锐,:“陆三爷,陆将军,您到底还想如何?”
 
    卫蘅问的咄咄逼人,陆湛面色几变,尤其是听到最后,忽然有些怔忡,自己究竟还想如何?冷着她,视她如无物,甚至恶语相向,不允许这份自己早就从心中剔除的感情再如春草重生。没有卫蘅,朝堂上,自己活得风生水起,后院中娇妻美妾,如兰似蕙,温柔和顺。感情于自己,实在是无用的赘物。记忆里那个娇气可爱的卫蘅已然模糊,那些个情深缱绻,一颦一笑也恍如隔世;面前的这个卫蘅,容貌未改,却不复灵动娇憨,曾经流光溢彩的眸子里光华不在,只余大火燃尽后的灰烬与苍凉。
 
    这样的卫蘅是自己想要的吗?那些报复为什么不再让自己觉得快意?陆湛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抚上卫蘅的眼眸,掩住她毫不掩饰的恨意,却见她身子急偏,堪堪躲开,陆湛神色一僵。
 
    陆湛永远不清楚,他曾带给卫蘅过什么。他用柔情教会了卫蘅爱,对过去的他满怀爱恋,全心依赖;他又用恶意和唾弃教会卫蘅恨,对如今的他痛彻心扉,心灰意冷。他太骄傲,不肯原谅所谓的背叛,承认自己还爱着卫蘅;他又太偏执,明知道自己把卫蘅伤得鲜血淋漓,也不肯表露出一分歉疚。他亲手把卫蘅从身边推开,百般伤害,终于让卫蘅再不回头。
 
    陆湛的目光一寸寸从卫蘅脸上略过,寒声问道:“何致那样待你,你还护着他一家子。我不过是一时激愤,口不择言,你一定要句句计较不成?”
 
    卫蘅手指交握,指甲刺入手心也仿若不知,她笑得凄凉:“何致有龙阳之好,却借外祖母之死逼我成婚,手段卑劣,可我舅父一直不知此事,对我疼爱有加,视如己出,我再怨恨,也绝不能坐视舅父生死于不顾,我在何家几年,也只是身份上不自在而已。我不自量力嫁入国公府,这点心意在你眼中一文不名,可以肆意践踏,我无话可说;可你怎么能把卫蘅仅存的尊严也撕成碎片,踩在脚下。”说到此处,她的语气变得苦涩:“三爷真是好心胸、好气度啊,这么多的算计跟手段,让卫蘅从如履薄冰直至心如死灰。扪心自问,我到底何德何能,得配三爷为妻!”
 
    陆湛哑然。
 
    室内灯火摇曳,寂然无声。
 
    陆湛走到门前,他抬头望着暗无天际的浓夜,斩钉截铁地道:“你问我到底想要如何,我要你安分守己呆在兰藻院,做好你的少夫人。”
 
    眼看着陆湛的背影消失,卫蘅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退了几步跌坐在榻上,久久不动。
 
    木鱼儿和念珠儿早就含了泪,她们今儿才算明白,为什么前些日子姑娘大病时会说那种糊涂话,为什么姑娘病好后再没真心笑过一回,为什么姑娘总是满腹心事,彻夜难眠。两个丫头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扑到卫蘅身侧,泣不成声。
 
    卫蘅苦笑:“我都不再放在心上,你们何苦来。”
 
    木鱼儿恨恨道:“他这么欺负姑娘,我恨不能戳他一剪子。”
 
    念珠儿抹了抹泪,问:“姑娘,你和三爷......?”
 
    卫蘅侧了侧头,怔怔注视着桌上的红烛,一只小小的飞虫不住围着烛火飞舞。那点烛光映在她幽黑的眸子中,忽明忽暗,宛如跳动的萤火之光,分外美丽。
 
    沉默了半晌,卫蘅轻声道:“我走错了第一步,被拽进何家那个泥潭,再多的无可奈何也改变不了伤害了他的事实。好容易爬出了泥沼,我只想着,上苍垂怜,可以弥补自己犯的错了,却忘了物是人非的道理。他说得对,我怎么会以为他对我余情未了呢!”
 
    卫蘅的嗓子变得喑哑,此时的她卸去了伪装的盔甲,哽咽道:“我回到原地,他早已决绝走远,我拼命的想追上去,却遥遥触不可及;等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靠近了他,却又被无情的推进了深渊。”
 
    念珠儿抽泣着握住了卫蘅的手,只觉触手冰凉。
 
    卫蘅此时再也撑不住,泪水悄然滑落,打湿了她如玉的面颊:“我的心被砸碎了,丢弃在泥泞中,我只好把它一片片捡起来,拼好了放回去。”她抬手捂住了心口:“我走错了第二步,输了自己,更害了雪竹。我最恨的不是陆湛,而是我自己啊。”
 
    木鱼儿拼命摇头:“姑娘别这么想,雪竹走的时候嘱咐我告诉姑娘,说她有个师叔精通医理,肯定有法子帮她恢复武功,等她好了,就回来服侍姑娘呢。”
 
    卫蘅勉强笑了笑:“这可不是你哄的我吧。”木鱼儿又摇头。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潇潇夜雨,窗帷飒飒,带进来缕缕茉莉花香。卫蘅想:“这样宁静的夜,却让人这样的伤心!”
 
    第三章 妾意各分明
 
    这边陆湛进卫蘅的院子时,悄悄跟在远处的慧娟停在拐角处,探头观望了一会,又侧耳听了听,遂放轻脚步,悄默声地溜回到拾翠阁。
 
    她进门后默不做声,只垂首立在一旁。
 
    静姨娘瞥了她一眼,理了理手中的帕子,吩咐侍立在一侧的小丫头退了出去。
 
    慧娟静静等房门关好,这才走到静姨娘跟前,小声回道:“三爷方才出了门,经过正院时,仿佛听到了什么,顿了顿,就进去了。”
 
    静姨娘听了这话,简直气急败坏:“我和他大喜的日子,他居然.......,你刚才说三爷好像听见什么?”
 
    慧娟忖了忖:“婢子仿佛听得是弹得什么曲子.........”
 
    话还没说完,静姨娘已然气得浑身发抖,把桌上的盖碗儿狠狠砸在青砖地面上,茶碗顿时四分五裂,溅得满地的碎片儿.她咬牙切齿道:"贱人,竟然用这种狐媚子的手段勾引爷们,抢我的大喜之夜。哼,难道我要忍着不成。”说着站起身便要气冲冲去寻陆湛。
 
    慧娟死命拉住静姨娘,急急劝道:“姨娘且息怒。三爷走得时候说是去书房,这会子您要是追过去,摆明是查了三爷的行踪。你跟了三爷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三爷最忌讳这个?若是因着这事儿惹恼了三爷,姨娘可不是自寻没脸,再者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姨娘何必争这一时?”
 
    静姨娘虽骄横,却也不是全没脑子之人。慧娟是她身边的大丫鬟,行事稳重,口齿伶俐,且对她一直忠心,好些回在陆湛面前帮她圆场,因此静姨娘倒是能听得进她的规劝。别的也罢了,真惹怒了陆湛........静姨娘脑子里忽然闪过陆湛那冷冰冰的脸,心头那一口气忍不住便熄了.
 
    她跺了跺脚,看着榻上原本喜气洋洋的鸳鸯戏水的织锦被,忽然觉得格外刺眼.
 
    且说蓝映月自小在陆湛跟前服侍,后来抬了姨娘,陆湛出京外任时她一直跟在身边,人情往来,女眷走动也都是她一手操持,经营了这些年,手中不但积累了可观的私房银钱,安插在各处的耳目更是众多。她明面上待人故示宽和,再加上略施小恩小惠,不止丫鬟仆妇们交口称赞,便是陆湛跟前的引泉捧雪也叹服。偏卫蘅在家时,父母恩爱,房中再无他人;嫁给何致后,更没什么姨娘通房,因此于宅斗一途着实没有实际操作经验。后来更是与陆湛离心,对他的事不做理会,对原来院中的下人也不曾梳理细察,未料到这一疏漏竟给给自己留下了泼天的祸患根苗。
 
    窗外夜雨渐息,卫蘅院中一片寂静,只见下人房中蹑手蹑脚溜出一个人影,廊下风灯昏暗,模糊的灯影中映出这个穿绿色长坎肩的丫鬟的面容,容长脸儿,薄嘴唇儿,分明就是卫蘅院中的二等丫鬟采桑。她先是四处观望了一回,瞧着暗寂无人,轻轻吁了口气,提起裙子,专检了花木茂盛的所在,躲躲闪闪朝西跨院而去。
 
    已过了三更,拾翠阁的静姨娘房里已然熄了灯,可怜月馆的 兰姨娘居然还在灯下安安静静做绣活。
 
    采桑熟门熟路绕过影壁,轻手轻脚走到兰姨娘门前,轻轻叩了叩房门。
 
    陪坐在一旁整理丝线的浣纱诧异地抬起头,忍不住咦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这么晚了,会是谁?”
 
    蓝姨娘淡淡道:“你只管去开门,行动轻些。”
 
    浣纱应了,轻拨门闩,打开房门,见是三少奶奶院里的采桑,才想跟蓝姨娘通禀一声,却听到蓝姨娘吩咐:“浣纱你在外间守着,别惊动了人。”自顾自站起身掀帘子进了内室。
 
    采桑对浣纱笑了笑,便跟着蓝姨娘进去了。
 
    蓝姨娘听采桑在耳边细细说了许久,先是圆睁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渐渐眼角眉梢的笑意越来越压制不住。蓝姨娘这会子只觉得通体舒畅,真想放声大笑,除了一味的幸灾乐祸,更有出了一口恶气的得意。当初在泉州遇到卫蘅,她一点不顾及自己的颜面,当着许多官宦夫人的面羞辱自己,当时的自己虽然又羞又恼,却无可奈何,没想到fs轮流,卫蘅啊卫蘅,你自命清高,居然也有今日!
 
    兰姨娘笑吟吟从手腕上抹下一只绞丝金镯,递到采桑手里。采桑眼睛一亮,却不肯立刻接着,态度上反而越发恭敬:“这点子小事儿,当不得姨娘这么重的赏赐。”
 
    兰姨娘亲亲热热握住采桑的手,亲自把镯子给她推到手腕上:“你且收着就是。只是有些话我要嘱咐你,今天这些话,你务必先严严实实给我咽进肚子里,记得牢牢的,等哪天........,”说到此处,兰姨娘顿了口,轻飘飘睨了采桑一眼。
 
    采桑低了低身子:“婢子省的,姨娘放心就是,哪天用得着婢子,姨娘尽管吩咐。”兰姨娘满面笑容:“行了,你悄悄回去吧,别露出了马脚。”采桑应了,躬身退了出去。
 
    新姨娘进门,第二日须给正室奉茶,这才算是全了礼。
 
    静姨娘几乎生了一夜的闷气,将近天明时才朦朦胧胧睡去。
 
    大丫头慧娟早就被嬷嬷提点过,知道今早耽误不得,虽然眼见姨娘睡得沉,也只能再三催促。静姨娘勉强起身,头昏脑涨,旁边小丫头递帕子略迟些,便被她抽了一记耳刮子,小丫头噙了泪跪在地上不敢则声。
 
    慧娟一边儿殷勤服侍,一边儿陪笑道:“姨娘今儿给少夫人敬茶,穿哪件衣裳?”
 
    静姨娘审视着镜中的如花美颜,冷笑道:“我听说三少夫人是上京第一美人,我再打扮有什么用!”
 
    慧娟微笑道:“好多人美名在外,不过是仗着身份尊贵罢了。婢子虽然见识少,单论容貌,不曾见过比姨娘更美的了。”
 
    “你这丫头,嘴上才抹了蜜不成?”静姨娘笑靥如花,故意娇嗔:“叫人听了笑话,可别瞎说。”侧头看到还跪在地上的小丫头,皱了皱眉,漫不经心的道:“起来吧,笨手笨脚的,再有下回,直接扫院子去。”小丫头哆嗦了一下,直应不敢了。
 
    静姨娘左挑右选,折腾了许久才选了件织彩百蝶穿花衫,配了条缕金挑线纱裙,似坠非坠的倭堕髻上簪了枝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越发衬得她容色鲜艳,光彩照人。
 
    她这里梳妆完毕,约莫时辰差不多了,便带了慧娟往正院而去。
 
    谁成想才到院门口,门口的婆子行了礼:“姨娘请回吧,少夫人身子不爽,要静养。”
 
    听了这话,静姨娘脸色一变,强笑道:“既然少夫人有恙,我该在跟前侍疾才是。”
 
    那婆子似笑非笑道:“姨娘是新人,且肚子里怀着小主子呢,哪敢劳动您?”
 
    这话说得静姨娘倍觉难堪,她咬了咬唇,掩住了眼底的怨毒之色,扭过身昂首去了。
 
    回了房,静姨娘几乎咬碎了银牙,她强忍住滔天怒火,打发慧娟去回陆湛。
 
    半晌,慧娟垂头丧气的进了门,回道:“三爷说了,姨娘好好将养着吧,操心费神的事让丫头做就是。”
 
    静姨娘一呆,脸色灰白,僵坐了好久,忽然喃喃自语:“就是因着我是妾室.......,总有一天......."伸手抚上自己仍旧平平的小腹,眼神变得寒冷沁人.
 
    陆湛自从那夜之后,再未涉足兰藻院。
 
    卫蘅也一切照旧,除了给长辈请安,只自顾自在院子里或是填曲,或是画画,偶尔做做针线,沉淀下来,日子倒惬意的很了。
 
    中秋佳节尝过了桂花酿,九九重阳登高赏了菊花,京城的人们忽然听到了边关狄人大举进犯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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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7

帮帮团达人

发表于: 2018-05-17 18:36

谢谢分享推荐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2

谢谢楼主分享这么精彩好看的故事。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2

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点低沉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2

不得不说作者把女主内心的世界刻画的太好了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2

让人看着的时候就忍不住跟着投入进去了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2

一开头女主发高烧的时候,让人暗自为她捏把汗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3

后面随着剧情的游走,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3

女主的无奈和不安,刻画的历历在目一般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4

卫蘅给人的感觉很坚强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4

坚强到让人觉得心疼到不行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4

男主怎么就这么无情呢?还找了别女人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6

女主爱错了人啊,看着就心疼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6

这三年里,真的没办法想象她怎么熬过来的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6

不过男主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0:57

当初主动靠近的人明明是男主啊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08

感觉楚夫人还是不错的,起码暂时不会构成伤害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08

女主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承受的住这样的折磨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09

特别是在高烧退了之后,听见三爷没来的那一瞬间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13

念珠儿木鱼儿确实是两个不可多得的小伙伴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13

虽然是丫鬟,但是能感觉的出来她们的心是真的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17

希望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两个丫鬟也不会变心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17

女主如果能放下心里头的感情,或许会好一点吧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24

说到底,还是男主的锅!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32

不过新娶的这个小妾,只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32

虽然很不爽男主,但是看见他大喜之日丢下这小妾的时候……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32

心里头还是稍稍安稳了一些的!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56

对于那个和气堂还是蛮好奇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1:57

能让女主露出这样的眼神,绝对不简单
V10 发表于: 2018-05-18 22:04

不过那男主的手段似乎很高明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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