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宝石山山名的考证
有人说杭州西湖宝石山所以叫“宝石山”,是因为山上有价值千万的“宝石”或者“宝玉”,那是一派胡言。“”“深挖洞”,宝石山也挖了不少洞,其中一部分还做过电影院、KTV包厢、舞厅等(“宝石会堂”),——那时候宝石山不知道挖出了多少石头,屁个“宝石”都没有。
宝石山的“宝石”之称,不过是古人的形容词,是指山上有许多的巨大石头。巨石形状、位置虽然怪异,但是毕竟就是些石头。只有从风景名胜的角度,它们才是宝贝。作为旅游资源,现在依然非常有名的巨石,有诸如寿星石、蛤蟆石等。另外,从分析西湖历史照片我们可以知道,今人从断桥看宝石山,与古人所见有些不同,现在山上绿树遍布,古代却是光秃秃的,石头裸露,许多巨石成堆集于宝石峰,远看就犹如一堆宝石。
因为巨石成堆,所以古代民间又直观地叫它做“巨石山”,“宝石山”的命名,是五代吴越国初期的事情,不过也一千多年了。南宋《咸淳临安志》卷23云;“巨石山……北有落星二石,吳越王錢氏號壽星寶石山。……羅隱《封石記》云:‘或聳秀而層排巨石,或岧嶢而朝挹眾山。’”
吳越王錢氏是指吴越开国者钱鏐,羅隱是晚唐著名诗人,后在钱鏐幕下,并作过钱塘县令。据《吴越备史》卷1,羅隱去世于后梁开平三年(909年)。如果羅隱写《封石記》是实,那么宝石山被钱鏐封(命名)为“壽星寶石山”,就应该是五代初期的事情。
宝石山古代又名“石甑山”,《隋書·地理志》云“石甑山,巍石如甑然”。其实意思就是山上有巨大的奇石,与“巨石山”意思是一样的。“巨石山”应该是民间的俗称,在宝石山名之前就有了,因此《西湖游览志》卷8说:“宝石山,本名巨石山”。《咸淳临安志》说钱镠先将山封为“宝石山”,后来又“改为巨石山”,明显不合情理,自相矛盾,不可信。
钱鏐郑重其事命名“壽星寶石山”,还下了文件,《咸淳临安志》卷92《纪遗》云:宋人得钱鏐封宝石山“制书,称宝正六年辛卯”。吴越宝正六年就是公元931年,932年钱鏐就去世了,可见先封宝石山又改回来之说,是抄前人书一时抄糊涂了。钱鏐封宝石山颁布“制书”事,《资治通鉴》上也有资料可证。该书卷275胡三省注引北宋宋庠《纪年通谱》云:“杭州西湖落星山塔院中,有(钱)鏐封此山为‘壽星寶石山’伪诏,刻之于石,……后题云‘宝正六年,岁在辛卯’。”
石刻具体位置,清《西湖志》卷28《碑碣》云:“吴越封山记(石刻),旧在保叔塔落星石,相传羅隱为记。”“落星石”,现在通行叫“寿星石”。对于有几个落星石,古人说法不一,宝石山上奇石很多,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吴越后期不愿意让中原朝廷知道钱鏐曾经自有“宝正”等年号,便对有此类年号的石刻,进行凿毁。据《纪年通谱》,吴越封山石刻在北宋已经只能作模模糊糊地辨识,今天的游人,就自然无法寻觅了。
吴越国时命名宝石山是确凿的历史事实。但是,羅隱为记只能是五代之初,而钱鏐封山制书,称“宝正六年”,两件事时间有差异,又都是言之凿凿,这怎么理解?
看来,吴越国时宝石山的命名,很可能是非常当桩事情来做的。先是钱王“口谕”,羅隱写了《封石記》,后过了廿多年,高龄国王为了求寿,又郑重下了“制书”。从前人记载看,羅隱《封石記》和钱鏐“制书”都曾经有石刻,而且“制书”在宋代还曾经有纸本流传于民间。
总之,不管怎么样,杭州西湖第一风景名山——宝石山的命名,都是吴越第一代国王钱鏐在位时的事情。所以钱鏐之孙钱俶在位时宝石山上建的宝塔,民间最初因山而名,俗称“宝石塔”,就是非常合符事理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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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钱鏐郑重其事命名“壽星寶石山”,为了“吉利”,为了求寿,改“落星石”叫“寿星石”,《西湖游览志》卷8云,“寿星石旧名落星石,钱王改今名。”
当年吴越王钱鏐嫌“落”不好,改为“寿”,但是后来人们依然两种叫法并存。这是有道理的,因为“落星”形象地告诉游人,此巨石仿佛是从九天落下来的星星。
从《纪年通谱》所言看,古代还有人因落星石而称山为“落星山”的。北宋宋庠封建正统观很强,称钱鏐封山为“伪诏”,不肯承认宝石山名,所以作文就称“杭州西湖落星山”云云。
(2)《咸淳临安志》说是封石记,《西湖志》说是封山记,《西湖游览志》说“钱王封为‘壽星寶石山’,羅隱为之记。”综合前人多种有关记载,封石与封山乃是一件事。钱鏐封落星石为“壽星寶石”,并因此“宝石”,而命名山为“壽星寶石山”。——后人则简称为宝石山。
(3)据说此山六朝时期还有过“石姥山”一名,其实与“石甑山”、“巨石山”、“宝石山”的意思也差不多,都是因为这山上有许多巨大的奇石,只是形容的方式不同而已。
(4)《咸淳临安志》先封宝石山又改回来之说,是抄前人书一时抄糊涂了,这是非常难免的事情。前人的资料繁杂,真假相混,搜集、甄别、考辨很不容易,所以学者书斋做学问是很苦的事情,如果态度是十分认真的话。明朝田汝成曾嫌南宋人说西湖太杂乱(《西湖游览志余》卷21),所以要作《西湖游览志》。《西湖游览志》的确是说西湖的一等优秀著作,但是,仔细研究还是会发现其中有误。所以,态度一认真,就会发现写书难,读书亦难,写者要没有错误,难,读者要作辨别,也很难。当然,如果著书不以制造垃圾为耻,读书不以不求甚解为耻,那也就没有什么了。